“生产630mm2110kV绝缘线，在热态时左厚右薄，相差达150丝，冷态后偏心度不会出问题吗？”
“不试怎么知道！2个小时后你取样自检就清楚了。这个现象留作课后作业给你思考，周五前给我答案。”
几个月下来，高玖玲已经逐渐习惯了师父——全国劳动模范、浙江晨光电缆股份有限公司培训中心主任韩其芳“用问题回答问题”的教学方式。今年4月，高玖玲经过车间选拔进入韩其芳劳模工匠创新工作室。刚开始，他觉得韩其芳和以往的师父不一样，教授技术时总是“藏着掖着”，很少“打直球”。“老师不就是帮我答疑解惑的吗？”高玖玲想不明白。
一次实训，让他领悟到了师父的深意。挤塑机显示屏上各个区的温度线柱持续升高，空气中开始弥漫着风机吹出的灼热气息。韩其芳站在高玖玲身侧，盯着他问：“机头3温区的温度线柱‘长’得比平时慢了，你觉得哪里出问题了？”
这突如其来的“考问”，让高玖玲从“站着看”立马转向“实际干”。凑近机器，反复查看；侧耳听设备重启时是否有杂音；用器材仔细检测机头3温区的温度。“我觉得是机头3温区温度传导有点问题。”高玖玲回忆，当时作出这个判断并不是那么自信。师父察觉到了他的不坚定，让他拿红外测温枪检测，用以验证他的“觉得”。事实证明高玖玲的判断没错，这时，韩其芳才开口说，车间里的任何问题不能光靠“觉得”，只有调动“五官”才能精准定位问题的症结所在，才能真正掌握自主解决问题的能力。
那一刻，高玖玲心里亮堂了。这是他第一次把“？”拉直成“！”。原来师父之前的“藏着掖着”，是引导他在查找、验证、推翻再验证的循环里，把弯弯绕绕的冰冷参数和复杂原理自行理顺；是为了让他在实践中掌握发现问题、解决问题的能力，从而可以真正做到独当一面。
这就是韩其芳的“教育理念”。没有填鸭式的理论灌输，没有按部就班的操作复述。他的“教材”，是轰鸣的机器、是跳动的参数、是线缆上每一个微小的瑕疵、是车间里随时可能冒出来的“意外”。他的“教案”，是一个接一个抛向徒弟们的问题。
“作为一名劳模，我觉得‘传、帮、带’远不是手把手教几个‘招式’那般简单。”韩其芳说，得把年轻人“逼”到问题跟前，让他们亲手去“拉”，去“捋”，把心里的问号、车间的问号，一个个拉直了，才能变成他们自己手里的叹号。
在“晨光电缆”，这份“拉直问号”的力量已然显现。公司目前共有职工377人，技工人数占一线员工总数的45.1%，其中有8名高级技师、13名技师。由各级技术人员主导的攻关小组累计项目攻关数量120多个，成功率在98.9%以上，为公司创造综合经济效益近亿元。
车间机器的轰鸣声里，新一代的“高玖玲们”，正学着师父的样子，将一个个如电缆般盘曲的“？”，稳稳地拉直成属于自己、也属于中国制造的闪亮“！”。
“拉直”的是年轻工匠的自信脊梁
走进“晨光电缆”轰鸣的车间，面对面采访韩其芳和他的“徒子徒孙”，最深的触动并非他们身上那些耀眼的荣誉，而是那份在滚烫机台旁传递的“解题”哲学。
韩其芳那句“不试怎么知道！”犹在耳畔。他吝啬于给出标准答案，却慷慨地抛出问题，将徒弟“逼”到问题的漩涡中心。这看似“不近人情”，实则是最高效的淬炼。技艺的传承，不在手把手的亦步亦趋，而在心与智的点火启动，在于引导年轻人去感知、去推理、去验证，最终亲手将那个盘曲扭结的“？”在实践的熔炉里拉直成属于自己的“！”。那支由32名资深技工组成的“导师军团”，正是这种解题“哲学”的规模化实践。在他们身上，闪耀着敢于直面“？”、勇于亲手“拉直”的精神气质。
这份气质，与浙江大地跳动的制造脉搏深度契合。今年省委新春第一会上，提出要加快建设创新浙江、因地制宜发展新质生产力，着力构建浙江特色现代化产业体系。这离不开千千万万具备“拉直问号”能力的新时代产业工人。轰鸣的车间里，那被稳稳“拉直”的，是点亮万家灯火的优质电缆，是年轻工匠的自信脊梁，更是浙江通向高质量发展的产业升级路径。
（浙江工人日报记者金钧胤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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